铁血后卫·红十八师 ——从留守茨岩塘到江口归建纪实

背景：上一期说到湘鄂川黔革命根据地进行了历时近八个月的反“围剿”斗争，钳制和吸引了围剿中央红军的国民党几十万军队，有力策应和配合了中央红军的长征，让红二、红六军团有了战略依托，使其最终发展成为中国工农红军三大主力的红二方面军。

萧克、王震将军曾高度赞誉：“红十八师是一支拖不垮、打不烂的英雄部队”。红十八师组建于1933年6月中旬，隶属中国工农红军第六军团，其前身是湘鄂赣根据地红十八军。湘鄂川黔革命根据地时期，红十八师师部设在湘鄂川黔省委所在地——龙山县茨岩塘镇。

中央红军离开中央苏区后，蒋介石纠集22个师又5个旅，加上地方保安团，共30万之众，企图把红二、红六军团压缩并聚歼于龙山、永顺、桑植之间的狭小地区。1935年11月4日，中共湘鄂川黔省委在刘家坪召开军政联席会议，决定红二、红六军团主力向贵州石阡、镇远、黄平方向实施战略转移。命红十八师留守根据地，掩护军团主力突围。

红十八师是最后出发长征的队伍，原辖五十二团、五十三团、五十四团，驻守根据地中心区域龙山茨岩塘一带。红二、红六军团主力转移前夕，为新组建红十六师，总指挥部把红十八师五十二团、五十四团拨归红十六师，分别改称四十六团、四十七团。红十八师主力仅剩下五十三团，计1500余人。后将龙桑独立营、龙山独立营、湘鄂边独立团以及部分游击队合编组建五十二团。师长兼政委张正坤，参谋长刘风，政治部主任李信，供给部长罗振坤。五十三团团长刘风(兼)，团政委余立金，副团长兼参谋长苏鳌。五十二团团长樊孝竹，政委刘诚达，参谋长魏成德。

刘家坪会议后，张正坤、刘风立即赶回师部所在地茨岩塘，召开湘鄂川黔边特委和营以上干部会议，传达刘家坪会议精神。面对光荣而艰巨的掩护任务，红十八师提出“四怕”“四不怕”口号,即“怕居功骄傲、怕不求上进、怕违反纪律、怕脱离群众”“不怕强大敌人、不怕险恶环境、不怕艰难困苦、不怕流血牺牲”。11月17日，红十八师分三路向敌进攻，以期达到迷惑敌人，掩护军团主力突围目的。张正坤率五十三团一营出击保靖。五十二团团长樊孝竹带500余人佯攻鹤峰。师参谋长兼五十三团团长刘风指挥二营奔袭招头寨。红十八师的迅猛出击,让各路敌军误认为红军主力还在根据地。

红十八师师部旧址（龙山县茨岩塘杨家大屋）

（图片由田向阳提供）

12月3日，农历冬月十三日，红十八师在茨岩塘收到军团总部由溆浦发来的电报，“主力抵溆浦，你部可相机撤离”。接到电令后，红十八师立即开始突围前的准备。苏区群众积极为红十八师筹集粮草、织蓑衣、打草鞋。茨岩塘区委、区苏政府发动妇女为战士们洗衣服、赶做布鞋。

12月8日，鸡鸣时分，红十八师从包谷坪方向撤离茨岩塘，经新场坳、江家垭，插水田坝，过中湾，下午到达桑植上河溪。准备去湖北鹤峰地区，声东击西，迂回突围追赶主力。上河溪，是龙山、桑植交界之地。街上驻有一支30余人枪的地主武装，把守着交通要道。经过打听，这支地主武装的头领和贺龙有些旧交情，张正坤急忙修书一封，连同自己心爱的皮大衣和300块光洋派人送给头领。头领心领神会，撤下岗哨。

过了上河溪，部队按计划继续向东北方向前进。12月14日，部队进至桑植县城以北的凉水口，遭到反动团防的突然袭击，队伍被敌拦腰切断。张正坤带领前卫五十三团和师部涉过澧水上游，向西转移。被切断在后边的五十二团、省直机关、野战医院、电台队，在樊孝竹带领下，沿澧水河岸往东南方向急走。在桥自湾遇敌，不敢恋战，折头往西寻找师主力。不料，向宽二连长率领的连队被冲散后与前后部队失去联系。战士们且战且退，后被200多敌人围困在一个山洞里。经过几次突围，仅存的30余名战士终于冲出山洞，却未能冲出敌人的包围。向宽二率领精疲力竭的战士同强大敌人进行殊死战斗，子弹打光了，就用石头、枪托同敌人拼命，直至全部壮烈牺牲。

五十三团和师部涉过澧水后，遇王必轩土匪武装堵截。五十三团前卫营迅速抢占有利地形，组织强大火力进行反击。顿时，枪声大作，众匪招架不住纷纷败退。一路向西寻找师主力的五十二团，闻枪声一路追来。黄昏时，在两河口五十三团、五十二团胜利会合。当晚，师部收到军团部来电：军委分会已经决定军团主力向贵州的石阡、镇远、黄平地区转移。12月15日，在陈家河召开全师大会，张正坤师长说：“一个多月来，几十倍的敌人对我们十八师进行疯狂的‘围剿’，部队虽减员较大，但我们越打越坚强。现在，贺（龙）萧（克）首长他们已决定去贵州，我们马上迂回西出，去贵州同主力会合。不过，敌人是不会乖乖让路的。大家要多打几双草鞋，同敌人比脚杆劲。用我们的智慧和手中的枪打出一条路来，用我们的铁脚板踩出一条路来。”

红十八师战斗遗址（图片由田向阳提供）

次日，部队移驻陈家河上游的新街，消灭股匪向英武部，获枪80多支，并在此做渡澧水准备。16日清晨，匪首王必轩偕国民党孙连仲26路军一部和地主武装尾追而来。张正坤沉着冷静，命令部队立即渡河。数名船工冒着生命危险，把战士们一船接一船地送到对岸。当敌人接近河岸时，最后一船战士也已过河到岸。敌人干瞪眼，气急败坏地朝对岸射击，但为时已晚。部队经万民岗至龙家寨宿营。第二天，入龙山县境。取道农车、舍龙，经别腊过洗车河抵木友。天黑时，在凉风坳与敌周燮卿旅激战。深夜撤出战斗，绕道干溪、牙龙、栈行，经比洞湖登上洛塔界，准备夜闯险关马阻岭。

12月21日，凌晨，熟睡的战士被唤醒。天空中一弯下弦月时影时现，远处山体一片朦胧，冷冽的晨风一阵紧似一阵地刮，枯草和树枝在寒风中发着“嗦嗦嗦”的声音。醒来的战士披着冷淡的月光出发了，一双双穿着草鞋的脚迈着轻捷的步伐，在崎岖的山道上疾驰。无需做任何战斗动员，每个战士都已做好充分准备，迎接即将发生的战斗。部队很快就抵达招头寨以北的马阻岭附近。

马阻岭，是红十八师过辽叶经湾塘去湖北的必经之路。地势十分险要，仅山前一条小道，山的侧后方是一片开阔地。几天前，敌周燮卿派兵在山上修筑碉堡，暗置警铃。敌兵一边骂红十八师是“神腿鬼魔”（跑得快、捉不到），一边自我吹嘘：“白天眼观四方，夜晚耳听铃铛。就是孙悟空来，也休想过此关”。是夜，五十三团和师部趁敌哨兵酣睡，悄无声息地从敌碉堡下通过。可是，战士们把路标踩没了。随后通过的五十二团辨不清道路，误进到敌警戒区，碰响敌警铃。突然，离警铃最近的一座碉堡响起枪声，紧接着所有敌堡的机枪都响了。五十二团、野战医院前进的道路被封锁。此时，驻扎招头寨的敌军听到枪声也迅速赶过来。五十二团和野战医院前后受敌，终因敌我力量悬殊，大部壮烈牺牲。被隔断的电台队和警卫连100多人，枪响后隐蔽在荆棘丛中。待枪声稍稀，战士们便迂回到侧后方的开阔地边。敌人认为红军绝对不会从完全裸露的开阔地通过，放松了对开阔地的警戒，把全部火力集中在山前的大路上。警卫连和电台队的战士决定拼死一冲，“冲过去一个是一个”。晨雾中，100多名战士不顾一切冲向开阔地对面树林，犹如一阵疾风在包谷地里刮过。待敌发觉时，警卫连、电台队的战士已消失在浓浓的晨雾中。

12月22日下午，红十八师抢渡酉水入鄂境。在漫水与敌周燮卿旅一个团遭遇，师参谋长兼五十三团团长刘风牺牲。26日，红十八师连夜经上洞坪、龙坪抵晓关。不期与敌樊松甫一个团遭遇。樊孝竹率一营阻击敌人，掩护师主力向东南方向撤退。战斗中樊孝竹不幸牺牲。

1936年新春第一天。天刚亮，红十八师来到唐岩河罾沟渡口。突然，岸边山上响起激烈的枪声，原来，敌周旅何友松团一部抢先在此设伏。三营和师直被敌人火力压制在河对岸滩涂，一营、二营尚未过河，爱莫能助。三营集中全部火力猛攻，拼死突破敌防线，向西急进抵长岭岗。张正坤率几名战士及电台队刚到山顶，敌一个排突然窜出，双方一阵混战。一营、二营及时回援，全歼守敌。

红十八师从沙子场出发经马喇湖、泔溪进入酉阳县境，再经菊花坝、三岔坝，进抵南腰界。从松桃县石梁分三路进入江口县境，经堰边溪、天堂坝、乌龟背到苗旺，再经界河、茶寨、红石梁、官坝、苗匡。10日，至太平、平兰宿营。当晚，收悉归建前的最后一份电报：“主力昨日克江口城，你部明日江口归建。”11日，红十八师仅存的600余指战员到达磨湾。

至此，铁血后卫红十八师历经千难万险，浴血奋战，突出重围，归建红六军团，汇入二万五千里长征的滚滚铁流。

党史专家谈

田向阳：1935年11月4日，红十八师奉命留守茨岩塘，次年1月11日到达贵州省江口县磨湾归建。红十八师孤军浴血69天，转战湘鄂渝黔4省（市）15县行程5000多里，以巨大的牺牲牵制10万敌军，胜利完成掩护红二、红六军团主力突围转移。

红十八师是一支真正的钢铁之师、英雄之师，是中国工农红军长征史上最后出发的一支队伍。红十八师誓死留守、孤军浴血的英勇壮举和革命必胜、不怕牺牲的英雄气概，体现了党领导的人民军队对党的绝对忠诚，铸就了红军指战员的优秀品质与人格魅力，诠释了伟大的长征精神，是我们夺取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胜利的宝贵精神财富和强大精神动力。“路虽远，行则将至；事虽难，做则必成。”只要我们坚定信心、踔厉奋发，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就一定能实现。

彭治顺：红十八师“是一支拖不垮、打不烂的英雄部队。”红十八师勇挑重担，担任前锋逢山开路，遇水架桥；负责殿后，孤军阻敌，以少护多。红十八师能征善战，转战千里，英勇不屈，多次打破敌人围追堵截。红十八师两次建制两次整编，西征时在剑河县大广凉亭坳战斗中，红五十四团团长以下150余名指战员不幸牺牲。师长龙云率五十二团在石阡困牛山与湘、黔敌军激战三天三夜后受伤被俘，在长沙被何键杀害。1934年10月25日，红六军团仅剩3000余人，撤销红十八师建制。1935年2月初，在永顺县城重建红十八师；11月，对红十八师进行整编，负责掩护红二、红六军团主力突围。长征初期有2500多名红军将士血溅沙场，仅剩下600余人归队，牺牲巨大，是名副其实的“铁血后卫师”。